“问题是,没有皇帝、首相、兵相的联署,光靠总参是调不动军队的吧。”刘百良还在担忧。
“我们不需要调动军队,只需要煽动兵变。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领袖与此事有所瓜葛而导致声望受损,所以只能由我们几个信念最坚定的人来搞。”
“如果兵变失去控制呢……形势一乱,总有人想要抓住机会大干一场的。”
“那时候朝野就会一致指望刘队长出来收拾局面吧,而我们的领袖是一定有能力解决这种问题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混,张司令,你说呢?”
一直不吭声的张遥前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我没有问题,随时准备出手,总归也是夜长梦多。”
“一定会被处分的。”刘百良胆怯了。
“怎么,被丁介云的事给整怕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处分又怎么样?能把我们砍了不成?说过多少遍了,我们跟丁介云他们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们不是叛党,是功臣!”
“可是如果真的伤到自己人的话,武威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不死伤几个名流重臣,又怎么能激起军民的义愤呢?何况那些人原本就是我们的障碍,就是要一石二鸟,把他们跟皇族一网打尽!别担心,一切安排得稳稳当当的,别忘了,这场戏里面,我们也是受害者。”
汽车停住了。
“小刘,你就说一句话,还跟我们一起干吗?”
每一个字都渗透着钢铁的意志。
刘百良屈服了,那是他无法抗拒的力量,十几年前,他第一次遇见钟夏火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那个人既是拯救他灵魂的英雄,又是召唤他生命的死神。
“当然要一起干……”
“就这么决定了,按照甲方案,春节前起事。还有什么问题吗?”
“肖烈日那边没问题吧?”最后的最后,刘百良还要谨慎一回。
“放心吧,他比我们那些所谓的同志还要同志呢。”
钟夏火自以为这句话特有水平,得意地用手指蹭了蹭下巴上的黑硬胡渣。
汽车启动了,前方的马路扫得干干净净,路两边堆着灰白相间的积雪——与纯洁无缘的城市的雪。
一九零五年的元旦,夜空里飘着稀疏的雪粒,一点一点,湮灭在武威公爵府前院的菩提树丛间。
三层洋楼的开阔正厅里热闹非凡,大概因为西历元旦是舶来品的缘故,几张长餐桌上摆的全是纯银的西洋餐具,男女老少皆盛装以待,。
他们在等谁?
正厅的门开了,手提旅行包,身着牛仔裤和T恤衫……不对不对,应该是手持檀香木折扇,身着蓝色洋裙和狼裘披肩的公爵大小姐神色平淡地走了进来,后面是大小姐的跟班团,五男一女,同样盛装打扮。
公爵本人忙起身去迎接,众目睽睽之下,竟一把搂住女儿大哭起来,旁人全都看呆了,而当事人之一的千桦也惊讶地楞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
还是公爵夫人省过神来,拍了拍刘平和玉春的小脑袋——她很清楚,现在不是她出面的时候,千桦的心还离她太远。
不用多说,刘平和玉春马上理解了母亲的心思,并肩跑上前去,左右出击,刘平牵着父亲的衣角,玉春抱着父亲的胳膊甜甜地劝道:“父亲大人为什么要难过呢,姐姐不是好好地回来嘛,应该开心才是啊。”
刘云急忙在女儿耳边悄声道:“宴会完了以后来我书房,有话跟你说。”
千桦不自觉地点了一下头。
“没事,没事,我最近心里闹得慌,老是担心你们姐姐,又怕她像当年那样不翼而飞,现在终于看到人了,没事了,回去吧。”
刘云亲昵地捏了捏玉春的小脸。
“乖女儿,懂事了。”
当然,最小的孩子刘凡从远处射来的嫉妒目光早已被选择性地忽略。
现任工商大臣张謇男爵起身道:“武威公爱女心切,当代罕有之慈父也,足以感动天地,诸位,何不为武威公父女相聚之喜干上一杯?”
“说得好,天地尚且感动,何况凡人,诸位快举杯。”马屁精甲说。
“人伦之表率啊,此酒理应敬给武威公。”马屁精乙说。
“大小姐天姿国色,聪慧娴雅,外秀内姝,怪不得武威公如此喜爱,理应为大小姐再敬一杯。”马屁精丙说。
机灵侍者们早在大小姐进门时就已为各人的水晶高脚杯里注满了血一般的红酒。
成百的酒杯举起来时,千桦望着父亲仿佛又苍老几分的脸,不知为什么,眼睛里禁不住湿漉漉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