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湿透的炭黑色禁卫军制服,八月里西伯利亚黄昏的凉风吹得李瑞石直打寒颤,身后的河面上,被炮弹掀翻的浮筏已经大半斜插进水里,随波荡向下游。
这里是距离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不到一百公里的铁路小站乌亚尔,李瑞石刚刚渡过的那条河是叶尼塞河的一条支流,河水滔滔向北,与来自贝加尔湖的安加拉河等大小河流汇成一股,注入终年苦寒的北冰洋。
“李长官?106师的李瑞石上校?”
听到这惊奇的呼唤声,李瑞石才注意到,岸边一部陷入泥泞中的飞狼轻战车炮塔顶上,蹲着一个不是很陌生的身影。
“现在是禁卫第一团团长,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还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李瑞石笑道,把手上的湿衣服胡乱拧了一把,披在肩上,胸前腹间,一块块湿润的肌肉在阳光下耀然闪亮。
“你好,邱毅鹏少尉,看来,这次我们的运气都不怎么样啊。”
与三十过半,高大健壮的李瑞石相比,矮瘦许多更清秀得多的邱毅鹏嘿嘿一笑,手脚并用,扶着炮塔侧面一跃而下,先并腿敬了个礼,马上又笑嘻嘻地掏出烟盒火机,给李瑞石递了过去。
“这是上次您送我的火机,好使得很啊,又漂亮,我们司务长问我要了几次,我都没给……”
李瑞石微微一笑,直入主题:“有干衣服吗?”
“有。都在这大包裹里,这就给你找。”
邱毅鹏这么一说,李瑞石看得更清楚了,这部一人多高的小战车上零零碎碎,七七八八,绑挂着一大堆东西,什么帆布包裹啊,木头箱子啊,汽油铁桶啊,简直就是一间履带式移动杂货店。给枪炮一打,难保不变肉烧烤炉----只不过,部队长途快速奔袭,补给难以及时跟进,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自己的部队,还不是把卡车当成了货堆。一层一层高高地垛起来。转弯稍快一点就铁定翻车。
离开女皇,离开宫廷,离开京师,令李瑞石在前线感触最深的,是完全不同于上一场战争地全新事物:装甲闪击战,大纵深突进,空地一体协同……
如果说上一场战争主要是靠人命和大炮来决胜,比的是人多,炮强。这一次。帝国主要依靠的,是远远超前各国的军事科技与作战观念。
从珍珠港到林加延湾,从乌兰乌德会战到阿尔库特突破战,无论海战,陆战,帝国的军事机器所展现出的惊人超前性,恐怕不能单以民族先进论来解释吧。
从先帝刘云到当今女皇。形势的突变远远超出了正常的逻辑。从前朝慈禧太后暴毙到亚俄战争期间“虚报地震导致近畿戒严事件”,各种各样的疑点汇聚在一起。只能令掩盖在厚重黑幕下的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官方地说法总是不能满足李瑞石的好奇心,经过亚俄战场真枪实弹的磨练与援助阿比西尼亚的曲折经历,得到女皇信任掌管宫廷警卫的他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各样难以示众的机密信息,在他自信差不了几步就能摸到真相的时候,战争爆发了,女皇让他出宫,放赴前线,“为朕立功”。
越聪明地人,烦恼越多,来到前线地李瑞石总算明白,在宫里的时候,自己的确是聪明过头了。
女皇根本就不需要他,她的内心无人能看透,她真正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作为皇帝所能享有的一切……
“长官,你要的衣服----可能小了点,暂时凑合一下吧。”
手捧衣物的邱毅鹏打断了李瑞石的胡思乱想,随手一抖,亮出一件长袖地便装衬衫。
“我再找条裤子----你等着。”
热心地邱毅鹏又钻回了他的杂货铺,全然不顾身边炮声隆隆,近处的河面上升起一股股浑浊的水柱,林立的水柱间穿行着密密麻麻的划桨橡皮艇和机动浮筏----克武集团先遣支队的渡河作战才刚刚开始。